编者按

春华秋实，暑往寒来。华侨大学自2006年起选派汉语教师志愿者赴国外任教，14年来，已有600余名汉语教师志愿者远赴海外44个国家，在那里播撒汉语之花的种子，助力国际中文教育事业蒸蒸日上。

今年是尤为特殊的一年。新冠疫情的全球蔓延，让他们在志愿服务的道路上，遇到了更多的挑战。来自华侨大学的汉语教师志愿者们，始终怀揣着光荣感、责任感、使命感，践行志愿者的铮铮誓言，在不同的国度，讲好中国故事，用梦想和拼搏浇灌中外友谊之花。

岁月不曾止息，汉语教师志愿者的故事也仍在继续。一代又一代的华大人，将“传播中华文化”作为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将漂泊在异国他乡的日子谱写成美丽的诗篇，温暖彼此，记录青春。侧耳谛听，他们正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若不是长滩岛举世名岛的光环庇佑，卡利博必定同班乃岛其他沿海小城般黯淡在米沙鄢群岛的广袤静谧中。

初次落地卡利博机场，身边萦绕的各式中国方言与日韩面孔必定会让你萌生来到国际大都会的错愕。但当你走出到达大厅，一副淳朴地道的乡土风景又会将你拉回现实。

或许在许多初来乍到的中国游客眼中，作为阿克兰省唯一省会的卡利博只是一番国内三线小镇模样。然而这正是其充满活力和散发独有魅力之处。一方面作为国际游客中转地，卡利博承受着不同国籍游客的味蕾调教；另一方面身为菲式小城镇的它又保留菲律宾饮食的原汁原味。

两年前，作为我探寻菲律宾的第一站，卡利博曾以湛蓝至心碎的海景令我大开眼界。今年赴任开始教学任务后，我换上汉语教师的新身份，带着中国胃再次回归探寻原点。这一番体会由在菲律宾品尝的五味往事细细道来最合适不过。

卡利博的碧海蓝天，湛蓝至心碎

长滩落日，霞光万道

初来乍到的牛骨汤

菲式牛骨汤——Bulalo

作为一名新手汉语老师的我，虽然内心攒着开启新生活挥斥方遒的冲劲，但当真正以新手老师的身份踏入校园时，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便涌上心头。学年开始的第一天，在跟随管理老师熟悉校区后，一张入职引导的待办清单摆在了我面前。与曾经的学生身份不同的是，在象牙塔学习时总会有老师全程帮扶，而在成为一名老师后，我将要成为独立的开拓者。

初识校区

人事、签证、教学计划制定等各项事宜，事务繁忙的管理老师只能给予我方向，落实到完成上还需我自己摸索。在准备新学期的短短一个周末，辗转奔波于不同校区的我不仅已将校区通勤的三轮车了解熟透，也掌握了各个教学部门的分布和各项教学事务处理的步骤。然而这一准备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工作交接时遭遇司机带错路、影印文件时尺寸不符合等各项突发问题不断冲击着我。在从异乡客融入成本地人的身份切换之下，我逐渐抛弃了以往内向文静的性格，在碰到问题时我总会选择主动向老师请教，在迷路时变得可以自然流利地向陌生人求助，而这就是初来乍到的我所收获到的第一份成长。在一个学期后，我已能在内心描摹出卡利博柴米油盐经济生活的门路窍招，也主动请缨成为学校韩语教师的入职负责人协助办理相关事宜。

在三轮车上奔波于各个校区

日暮降临的卡利博街巷

仍记得临开学第一天的晚上，作为欢迎仪式，管理老师招待我去当地餐馆吃特色菜，席间老师向我介绍了菲律宾的国菜牛骨汤，本习惯闽菜清淡口味的我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玉米炖排骨，然而真正尝到汤头时才发觉其味道的浓烈。大骨炖熬的咸味夹杂着淡奶油的微甜久久挥之不去，细细一看才发现炖锅的牛骨竟是整整一大块，需要用剪刀将肉切下才能进食。对开启新生活的我来说，翻腾的开水有如席卷各项琐碎事扑面而来的生活，唯有掌握主心骨逐步分解剖析，才能有条不紊地熬出汤头，究竟是浓郁是寡淡，决定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需要自己熬制独有的传香风味。

酸汤鱼般的教学

令人又爱又恨的 Sinigang

正如走进餐馆本想就着样子点份鱼肉清汤，呈上来尝到时却发现是酸汤鱼般，在想象过千百种开启第一堂汉语课的方式后，现实的演进总会为你带来意想不到的状况。

虽然在课前做足了功课的也早已向前辈请教了学生特点和课堂破冰的事项，我还是在第一次与学生的正面交锋中被杀了个下马威。首当其冲的便是投影仪的罢工，使得本需要影音呈现的课堂导入打了水漂，且真实的课堂不再同试讲般能按下暂停键，面对四十多个人的教室一双双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眼睛的我，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便容易将课堂拽入尴尬的泥沼。这时的辛酸便只得由我自己体会了。

第一堂课的难忘留念

在尝试在让紧绷情绪放松下来后，我先是以闲聊的方式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思考时间，进而在脑海中将今天准备的内容转化为互动形式的方式。幸好第一堂课的班级是有过一学年基础的拔优班，在聊天缓解气氛后我以拍手的上课音乐律动吸引学生注意，然后再介绍自己并邀请学生分小组用基础汉语轮流介绍，随后自然过渡引出汉字象形文化的介绍的游戏互动让自己的课程回到了正轨。

课堂首秀虽然不尽人意，但这并不消减我愈挫愈勇奋发向上的拼劲。品尝酸汤鱼亦是如此，虽然第一次误点实属“踩雷”，但尝得多了便品味出其在夏天烈焰下给人带来的开胃生津，甚至用餐后还能回味到汤的鲜美。课堂的各式突发状况总是实验课堂无法模拟的，真正上道的老师还得靠真才实学的品质。

一回生二回熟，酸味成为了我的课堂启发，在困难和失意面前选择停滞不前是不值得的，于是我开始养成每节课下课复盘课堂情况的习惯，在上新课时利用相机和三脚架拍摄课堂视频总结，与本土老师讨论课堂管理的妙招，向在菲律宾得其他资深汉语教师“偷师学艺”。逐渐地，我从刚开始依赖幻灯片和教案示范的课堂风格逐渐抽身，到下半个学年已经能仅靠板书完成语言点精讲和活动操练，也带着学生做情景绘本和词汇书的创意尝试。

用酸打开了味蕾，才能真正品尝到教学的乐趣和成就感。

在教学课堂

辛拉面式的课堂

快手辛拉面，省时快捷午餐

若要盘点校园最深刻感受，被汗浸湿的衬衫和下课后转移课堂阵地风风火火的脚步定得榜上有名。学校教学楼在马路边没有绿荫遮挡，因此在烈日曝晒下，在楼栋间寻找自己的教室成为了家常便饭。作为卡利博唯一名志愿者教师，工作日的每一块方格被每周课时塞得满满当当，一个星期有三天需要从早上七点上到晚上七点，中间只有一个小时的午休。为了节约在校区中转的时间，我常选择直接在办公室用便携自热锅煮辛拉面作午餐，这样还能多一个小时在有空调的环境下享受夏日清凉。

比起卡利博常见的油捞面，辛拉面更贴近我喜爱的老干妈风味，抿一口面汤，呛口上头的辣感随即透过舌尖为大脑应对下午的课程加油打气。而在菲律宾令人感觉麻辣有味的又怎仅仅只有辛拉面呢？在我看来，每天课堂与学生的朝夕相处才是我真正在菲律宾的嗜辣体验。

在我教学的班级课堂上，学生们普遍自我意识独立，喜欢不受拘束自由轻松的课堂氛围。在教学初期，我急于树立课堂学风，在课堂保持不苟言笑，要求学生在课堂保持绝对的安静和守秩序，发现没有完成课堂和课后任务的一律严肃批评。然而，这一波“紧箍咒”操作非但没有帮助我掌控课堂，反而助长了部分学生的逆反厌学情绪，不知辣度轻重的我在第一口便被学生呛到。

能吃辣是经过锻炼的，与学生的斗智斗勇也得经过数个回合的打磨。在教学初期我并没有把握好课堂管理奖惩的轻重。要拴住学生的心点燃他们学习热情还得靠对症下药。发现学生表现欲和集体荣誉感强烈的特点，我便主动放慢课堂节奏，增加演练的课堂活动环节，将学生划分为不同小组进行表现竞赛，明确赏罚。了解到学生们的课时作业压力，我便适当减轻书面作业的布置，增加情景演练环节，让学习商务汉语的酒店管理学生有更多时间在课堂进行角色扮演巩固所学内容。莽然试辣只能让自己身处被动，唯有让味蕾“多飞一会”才可探知麻辣为人带来的痛并快乐的愉悦。

特色饺子课堂

学生们在完成作业

芒果干消解的寂寞

与黄昏接踵而来的失意

久在异乡，白日的忙碌早已成为生活主旋律，偶有当夜深人静时，悄然望月，才会发觉一个人坚守阵地的落寞感——一个人在卡利博单打独斗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每当自己尝试让自己振作起来想要把事情做好时，长期脱离中文社群的我总会被莫名的无力感牵制住。

尤其当2020年新冠疫情来临时，在我的身边多了一些在形势下产生的误解。面临课程即将暂停的情况，学校加紧了新学年的招生宣传，作为汉语课堂的负责人，跟随老师走访周围县市不同的中小学为学校宣传打造汉语名片便成为了我的工作。在那段时间我一直害怕在走访宣传中遭受如在社交媒体了解到的一些学生的刺耳非议，望见他们戏谑不理解的眼神，我想着能不能就以身体不适将这项任务推脱。

偶然间翻到自己在培训时写下的日记为我的转变带来转机，回首往昔意气风发时立下为祖国广传汉语文化的远大志向，我在挫败和落寞前岂能妄想当逃兵？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无法阻挡时代社会的洪流，但却能转变为驱散阴霾照亮前路的明灯。最坏的时刻也是绝境逢生的时刻，这正是我融入阵地成为中国视窗的最好机会，我应该将祖国真实美好的一面带给学生主动化解误会，让学生体验到中华文化的兼容并济和源远流长。在我与负责老师沟通时，我拜托老师能在介绍前主动说明我的汉语教师身份，澄清疫情传播的误会和我健康的状态。走访宣传要求我在不同学校用五分钟给当地学生做汉语课示范，以打招呼的五个基本问候句式为内容，用耳熟能详的童谣改编和拍手律动尽可能增强示范的趣味和互动性。另外我还主动展示文化课的小作品来说明在中文课堂，我们并非仅仅学习语言的能力，更是能还原真实的中国和中华文化。

倾颓的校舍，走访当地偏远山区中小学

这一番迎难而上的尝试为我带来了惊喜的效果，在示范前或许在教室学生间仍夹杂着一些“窃窃私语”，但经过展示和互动后，朗朗上口的“你好”“谢谢”“我爱你”成为了学生的流行词，在离别时更是收到此起彼伏的“再见”。最受感触的莫过于在一所偏僻到需要步行半小时泥泞路才能抵达的乡村小学，一个小女孩在我完成示范环节离开后，主动给了我一包家里带来的自制芒果干，为我送上对中国的祝福。

在回去的巴士上尝了芒果干，或许是因为手工自制缘故，青芒没有受到充分的腌制，第一股入口尝到味道是涩苦的。但在涩苦退去后，表皮的白砂糖糖衣伴随着果肉本有的微甜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回甘持久的舒适感。经历过走访宣传的挑战考验后，一包芒果干就这样消解了一直困扰着的落寞。

哈罗哈罗的离别

菲式甜到心房的 Halo-Halo

五味之中，“甜”算是菲律宾人生活的主心骨。在菲律宾的餐桌上躲避甜味的侵袭可算是比登天还难。然而三餐的甜似乎让当地人带进了生活，使得人们总是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对待工作学习，慢节奏经营下的卡利博少见车水马龙，多见的是在马路上望见学生收到的“你好”问候。

在这里，不需要有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在身，也无需衣着潮牌加持个人魅力，享受快乐成为了生活中极容易做到的事情，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在路上轻松的哼唱小曲和吃到满意的中餐都能增添足够的乐趣。

临近回国，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便是学生们发自内心充满活力的微笑。本想有足够的时间在精心筹划的汉语活动日上和学生说再见，到最后因时事变化只能变成仓促离开。但没想到的是，挂念不下的孩子们仍然在家长的陪伴下到达机场为我送行，还带来了自己做的哈罗哈罗刨冰。菲式甜品的齁甜曾一度让我不敢主动轻易尝试，但这份学生的心意我却吃得干干净净。卡利博的淳朴善良的人们用独有的甜包容了我的棱角分明，填充了我的不足，教会了我用闲适的心态去享受生活。

五味是味觉的体验，成长是心灵的丰收。卡利博的水土豢养让我在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汉语教师路上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在无青春无悔的岁月奋斗中，我坚信我仍将怀揣着最初的热情和期待收集更多的五味回忆。

难忘孩子们的微笑

与孩子们的年度合影

志愿者档案

姓名：阙汉楠

性别：男

籍贯：福建龙岩

出生年月：1997年9月24日

专业：投资学

 特长：书法、钢琴

任教学校：塔那那利佛大学孔子学院

 e-mail: Dominic.Que@outlook.com

 人生格言：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志愿者感言：那些扎根异乡耕耘在三尺讲台的旧时光，是我打马而过无悔精彩的青春岁月。